独孤心遥抬起脚一脚踏在三尺厚的青石板上,一声巨响大殿都随之颤抖起来,他如今的实力用上元气一脚下去说有千钧力也不为过,以他脚下为起点,整座大殿将近百块石板同时炸开,站在他旁边的菱悦丫头眼一凝,勉强算是半个佛门弟子的她自然看出独孤心遥这脚踏青砖的一式并非简单的力道沉重,而是用了佛门外家降龙伏虎的劲道,一脚下去劲道均匀传递开,才能将房间内的所有石板瞬间炸开!
西门诛心剑鞘一挥,气流激荡将屋中炸开的青砖碎片连同灰尘一起吹散!
云开雾散,真容得见!
独孤心遥双眼猛然凝滞,漆黑瞳孔紧缩成一点,双手毫不犹豫探出,直接遮住了莫小小和小雨点两人的眼睛,一声厉喝:“闭眼,不许看!”
小雨点和莫小小正欲凝神一观,便听见独孤心遥一声怒吼,两个小家伙吓得一颤,心中疑惑却不敢反抗只能听话得闭上眼,心想这是怎么了?很吓人吗?为什么不让看?而在他旁边,同是小孩子的碧萝几乎同一时间也被顾海棠捂住了双眼,小萝莉左右偏着头,还想偷摸瞧上一眼,却招来一向温和的师姐一声怒斥,只能识相得委屈转过身!
明明要高上半个头的雨花只朝堂中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把头埋在菱悦身后如吓破了胆一般直呼冷气,独孤心遥见顾海棠仍能保持镇定,语气沉重道:“师姐,麻烦你带他们出去!”
顾海棠点头,带着小雨点三人以及胆量稍差的雨花从后堂离去,离开途中没有让三个小家伙回头看哪怕一眼,待到几人离开后,独孤心遥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双瞳之中两团火光熊熊燃烧,重新注视起这大堂来!
被掀去地板的大堂露出一方深坑,坑长宽约为七丈,深十丈,内竖七七四十九根尖锥,消失不见的尸体便被串在这四十九根尖锥之上,十人一组,便是四百九十具尸体,这些人胸前被尖锥穿透,面朝深坑底部,由于七窍被人用特殊手法封堵,鲜血只能从最上方之人胸口出顺尖锥向下流淌,最终四百九十人的鲜血汇聚在坑底,形成一汪血池!
即便从小跟老头子一起见过不少砍头去心凄凌死状的独孤心遥在看见这一幕后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余人除了西门诛心和李青玄稍微能保持镇定以外,无一不是身躯颤动,面色惨白,强撑着他们不倒的动力无非就是身为男子天生要比女子强大的勇气!
“又是龙血木!”天色本就阴暗,独孤心遥眼神更加阴翳,那贯穿尸体的尖锥正是龙血木所制,每一根尖锥上都刻有古怪的檄文,他识出上面的文字“取活人生血,凝练不朽,汲取阴中之阳,元神浴血而生!”
常以戏谑不羁仪态示人的了空一脸庄重严肃:“用活人生血修炼邪功,摆出这血阵的人根本对奇门术数一窍不通,以为阴中之阳指的就是在阴气汇聚之地吸收阳血,故此用四十九根龙血木以极阴之数排列,贯穿活人胸膛,封堵浑身穴窍,使人生生流尽鲜血而亡!灵隐峰养气经中有记载,吸收活人精血可于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但此法恶毒,进一步退百步,因果报应加身,必遭天谴!所以哪怕是魔宗之人以极少有用这种方法提升修为,饮鸩止渴伤得的身体,尚且有救,但拿人命练功伤得却是自身气运,我师傅一直跟我说,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一旦累计到一定程度,哪怕是如青帝这样的强者也会招来上天的惩戒,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如此悖逆天道之事!”
了空直到此刻方才显露出他人中龙凤的一面,独孤心遥早知他一路上装疯卖傻一是本性使然二来也是故意示弱,西门诛心对此同样心知肚明,倒是与他磕磕绊绊磨了不少嘴皮子的齐凌宇齐凌云听到他这番话后一脸怪异望向他,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
菱悦的胆子不是一般大,或许身为佛门中人,对于生死看得比寻常修行者更加淡薄,这些人的死状不可谓不凄惨,尽管没有肠穿肚烂断肢横飞这种血腥画面,但五百人的葬身冢实在太过壮观!小姑娘握紧手中颤动不已的法器,俏脸悲悯如菩萨,双手合十虔诚无比诵经一声“善哉!”
待小姑娘颂念往生咒完毕,西门诛心指着深坑之中的龙血木开口问道:“可有人识得经文上的内容出自哪里?”
独孤心遥沉默数息后回道:“冥河心决,龙血木上篆刻的经文内容是一部名为冥河心决的武学心法!”
西门诛心眼神猛然一凝,如鹰鹫般锋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邪门歪道才会修炼的武功你怎么会知道?”
独孤心遥知他这一问本就是针对自己而来,没有装作不知情,而是诚实道来,金光峰和青羊峰两脉的偏见不是说消除就能消除的,孙乾四人在他苏醒后曾私下找过他,提醒他不可与齐凌宇齐凌云两兄弟走得太近,顾海棠更是直言不讳告诉他金光峰的人在他昏迷时曾对他生出过杀意,他不知道其中包不包括西门诛心,但想来这位深谙剑道精髓的金光峰弟子不是那种会为了师命就扭曲心中剑道的庸俗之人。有这一问是他在作最后的试探,从自己一眼认出龙血木他便断定自己已经看出了端倪,一问之下自己若是隐瞒,便顺理成章成为了他心中居心叵测之人,他便有足够理由既不有愧心中剑道又能完成师命!
他不惧西门诛心,此人虽性情冷僻,却是难得的正直之人,这样的人,为敌不如为友。
独孤心遥听见西门诛心的质问,他能感受到其余人的目光也在向他望来,尤其是李青玄!他轻轻摇头笑了笑,不以为意回道:“西门兄剑道正气阳刚,霸道无比,想必比我更加清楚何为是非,何为曲直,你手中的剑莫非也相信世间武学功法有正义邪恶的说辞?”
独孤心遥反问一句,西门诛心双眼一怔,手中长剑轻鸣,独孤心遥继续说道:“连正魔都没有准确的界限,何谈武学功法,古语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见名门正道还是邪门歪道都只在于人心之别,心若向善,所练武学必有浩然正意,心若向恶,刀剑所指具是杀伐戾气!”
“妙、妙、妙,妙不可言!”了空双眼放光,拍手称赞道!一直对他不甚待见的菱悦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分神采,这家伙,也不是只会骗女孩子开心嘛!李青玄望向他,眼神中则是异彩连连!
良久,西门诛心温然一笑,手中长剑回复平静,回道:“不错!”
独孤心遥回以一笑,继而心思急转,冥河心决,这是两界山武学库里的藏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两界山的十万藏书,不一定都是高阶武学,但绝对都是适合不同阶段修炼的精品武学,这冥河心决并非什么邪功,只是侧重于阴气修炼,对于心性坚韧懂得触类旁通的人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但武学领悟力差,只会按图索骥的人若强行修炼,极有可能曲解书中真意,走入邪门歪道。乌云堡的人不知何处得来这冥河心决,但毫无疑问都是一群蠢货,错误修炼以致于犯下如此血债,简直是罪该万死!
心中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冥河心决的来源向乌云堡的人询问清楚,独孤心遥对西门诛心说道:“冥河心决是蕴含阴气极重的武学,神拳门的惨案很可能就是他们为了修炼而犯下的罪孽!”
西门诛心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杀?”
独孤心遥既没有矢口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语气凝重回道:“妇人之仁不是我的风格,他们如果执意不肯放弃,那也只能如此了,我没有资格代行审判,更没有资格替天行道,但杀人偿命,这是自古的规矩,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自取灭亡!”
这一刻,独孤心遥展现出于平日截然不同的决然一面,年少时他曾跟随老头子看过无数人间险恶世道,早已洞悉人心善恶的老头子只会冷眼旁观,彼时没有持刀握剑力量的他也只能被迫旁观,用老头子的话说,看得多了,你也就麻木了,他现在怎么看都感觉老头子是在为他铺路造路;唯一不同在于,他的确有些麻木,但却并未因此失去一颗嫉恶如仇的桀骜之心,不知这算不算是老头子的失策!
双目中金色火焰跳动,深坑中燃起熊熊烈火,金色火焰将那朽而不腐的近五百具尸体连同四十九根龙血龙一共烧成灰烬,红莲业火的滚滚烈焰之下,笼罩此地的血煞之气还有那消弭不去的浓烈怨气都被焚烧一空!菱悦手中法器上的光芒没有因此而黯淡,相反,当那火焰升起后光芒反而更加耀眼,小姑娘眼神怪异看着他,能让佛门之物生出反应,不是阴邪之物了,那就只能是神圣之物了!这火焰,怎么像极了佛门密殿中记载的五神火?
一行人离开大堂,任红莲业火吞噬身后这曾经的罪恶之地,惟愿这些惨遭屠戮而逝去的生命能在红莲业火的净化中得到解脱!而接下来的,是兴师问罪还是羊入虎口,就看修炼了冥河心决的乌云堡有多少分量了!